初冬一天早晨，我同小区的老人到幸福广场搞晨练，中间小憩，大伙刚坐在花坛草坪旁边的连椅上，不知谁提起了吃早餐，一下打开了话匣子。老人们个个笑容满面。这个说“一杯鲜奶两个鸡蛋，一吃一喝浑身舒坦”。那个说：“两个鸡蛋，一杯豆浆，一吃一喝得意洋洋”。连旁边一位环卫工也乐呵呵地说：“日日餐餐不离鸡蛋”。轮到我了，说真的这些年每日早餐不仅少不了鸡蛋，为了讲营养，还到太行山乡专门选购土鸡蛋。我们的鸡蛋戏唱的正火热，放眼望见从马路对过生活超市走出一行妇女，人人手中提着满满一塑料袋鸡蛋，个个笑逐颜开。耳闻目睹，触景生情，不禁使我忆起了七十多年前的孩提时代。那时说起鸡蛋流口水，睡觉做梦吃鸡蛋，因偷吃两个鸡蛋招致皮肉之苦的桩桩往事历历在目。
自从改革开放，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，人民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升。鸡蛋早已进入千家万户，素常平民百姓随心所欲吃鸡蛋已是司空见惯的生活小事。可曾想，在建国前的苦难日子，鸡蛋被视为奢侈品，崩说穷苦人吃不上，就连一些富家也很少食用。当时虽说有不少家户养鸡养猪，可都是养猪卖钱过年，养鸡下蛋换盐。平时有谁舍得吃个鸡蛋。父亲是教师，记得一年冬天患了重感冒，无钱医治。一天早上母亲给父亲泼了一碗鸡蛋水，我站在父亲眼前瞪眼看，几乎流出口水。父亲怎能喝得下？他仅仅喝了上边的清水，剩下稠的递给我，我狼吞虎咽一扫而光。当时心想，天下这么好吃的东西啥时候能吃上啊？事出有巧，那年我患上了大肚皮（黑热痛），偏方说用鸡蛋糊上鸡屎上火烤熟食用。我算有福了，每天一个鸡屎糊鸡蛋，等不上烤熟，抓住狼吞虎咽三两口下肚，美哉。谁知好景不长，吃了一段病还没好，因等用鸡蛋换盐，我吃鸡蛋的专利当即被注销。当时一个邻居哥哥看我吃鸡蛋上了瘾，便故意戏弄我，那天晚上，我喝了两碗稀汤后便躺在院里一块石板上睡着了。他拿一块鹅卵石拍了拍我的屁股喊着“小刚（奶名）快吃鸡蛋”。我朦胧中听说吃鸡蛋，马上爬起来伸手接住咬了一口，差一点把牙艮掉，气的我啪的一声把石头扔老远。吃鸡蛋成了我梦寐以求的美好期盼，日日想夜夜盼。一天，父母出外走亲戚，我一人在家，中午肚里饿的咕咕叫，一看罐子里有鸡蛋，拿两个去煮吃，谁料滚着滚着“嘭嘭”炸开了，我将大块捞捞，也算过了鸡蛋瘾。下午二老回来，母亲一眼便看到锅里漂着的鸡蛋花，断定我偷吃鸡蛋了，不问三四抓起扫把就把我敲了一顿。同院一位大婶子看我哭鼻子，故意逗我说：“小刚，我教你个好法，再偷吃鸡蛋用小火煮，大火易炸，要真炸开了，用笊篱捞，不丢蛋花。”我听了，只觉得脸一阵阵地发热。
自从挨了打就长了心，知道积攒鸡蛋等换盐，便再不说吃鸡蛋了。过了几个月，一天大清早大街上呼叫“鸡蛋换盐嘞”。我自幼好事性急人称“莽张飞”，当时不由分说抱着鸡蛋灌便冲了出来，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，扑嚓一声，满满一灌鸡蛋摔得汁液横流，挨过打的我赶忙到厨房拿菜刀刮石阶上土尘混杂的蛋汁。中午母亲用一点油把刮起的蛋汁煎了煎，我一不说生气二不说尘土肮脏，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着，突然想起父亲讲的历史上农民起义领袖陈胜，当年打工踢破饭罐子抓住小豆子吃的故事。拿起粉笔凭自己的小聪明，在墙上顺手写出了顺口溜:“清晨起五更，抱蛋打冲锋，飞跨宅门镇，打破罐州城，刀刮土石贼，捉住黄蛋清，油煎不解恨，牙咬咯蹦蹦”。父母亲看了不禁扑哧一笑，肚里的气虽然消了，但一连几个月没能吃上盐。
那年代实在难熬，一般户吃鸡蛋简直是坐飞机吹喇叭——空想。共和国建立后，情况虽有好转，但变化不大，尤其是到三年自然灾害，情况更为严重。人还吃不饱，更何况鸡子，鸡子很少下蛋。就在这期间，我石家庄的军嫂要生娃了，我们全家大半年不吃盐，好不容易攒了百十个鸡蛋，我同母亲一起坐火车行至半路，遇见一个人，他一看俺篮子里全是鸡蛋，恶狠狠地说道:好啊，这年头毛主席为换外汇购买拖拉机，老人家还不舍得吃个鸡蛋，你们竟敢这样投机倒把，简直犯罪，统统没收。说着伸手将篮子夺过去。我们一听犯了罪，吓得浑身哆嗦，丝毫不敢反抗，娘俩只好两手空空到石家庄。当时河北情况更差，那年嫂嫂生下孩子没吃上一个鸡蛋，至今提起还伤心落泪。事后得知没收我们鸡蛋的人是冒充公干进行劫路诈骗。
光阴荏苒，时间推移，我已长大成人结婚成家。跟随时代发展，鸡蛋形势虽有好转，但仍然紧缺，鸡蛋只能用来招待客人，看望老人和病号以及妇女生孩子。一天我到岳母家去，老人把我当成贵客，除给下了挂面，还专门把她舍不得吃的鸡蛋给我做成荷包蛋悄悄地藏到碗底下。当地人说:丈母娘亲女婿，荷包蛋藏碗里。我端起碗看到挂面下面的鸡蛋，再看看旁边眼巴巴盯着鸡蛋看的两个小侄子，顿时想起了我孩提时看父亲喝鸡蛋水的情景。我心一动将鸡蛋夹起给两个孩子，乖乖的孩子连喊好姑父。
几十年过去了，至如今各种生活物质大量丰富，为了净化空气抓好环保，单家独户院里已不再养鸡，但大型养鸡场专业户接踵而至，如今不仅天天大批鸡蛋充满市场敞开供应，且价格低廉奖售促销，千家万户普通百姓把吃鸡蛋当成家常饭平常事。
抚今追昔，我心潮起伏，感慨万千，不禁几句小诗脱口而出:岁月沧桑话鸡蛋，今昔鸡蛋两重天。昔日养鸡不吃蛋，今日不养顿顿餐。旧称鸡蛋奢侈品，当今百姓家常饭。都夸党的政策好，鸡蛋小传铁证言。
作者:周书淮 原卫辉市委宣传部